編輯小語
上一年度17期“世外學子風采”專輯,真實展現了在世外學子心懷理想、孜孜奮進、個性飽滿、砥礪前行的豐富多彩的形象,給學弟學妹們的為人、治學、活動、升學提供了多方位的啟悟與激勵。2019年度世外升學中心繼續與學生大使館社團攜手,通過“世外學子風采”欄目展示世外人的風范,無論是在校園中的,還是已經從校園起航的。迎著晨風,迎著陽光,心懷世界,心懷未來。
攀登科學高峰的世外人
呂千舒
小檔案
基礎信息 Basic Information
呂千舒,女,2010年畢業于世外IB-MYP課程,2013年畢業于世外IB-DP課程。
本科:多倫多大學Engineering Science專業;
被哈佛大學和麻省理工大學同時錄取為博士生;
目前哈佛大學博士二年級在讀;
專業:理論粒子物理,又稱理論高能物理,大致可理解為研究宇宙最基本的構成。
夢想:一輩子做理論物理的研究。
為什么選擇理論物理?
甫一開講,呂千舒就把話題定位到這個問題上:我為什么會選擇物理?什么原因讓我確定這是自己真正的夢想?
事實上,自從8年級開始,這個問題如游蛇般盤繞腦際,揮之不去。8年級學物理大概一學期,呂千舒回家突然跟父母說,我以后想做物理。父親是大學教授,母親也是海外研究生畢業,非常清楚一輩子做科研是一種怎樣的生活狀態,但他們靜靜地觀察著女兒這朵特別的花朵將如何開放。
從初中到高中,呂千舒在理科方面的優勢極為明顯,輕輕松松一路拔尖;她本科選擇的多倫多大學工程科學專業讓她延緩了兩年確定專業;大三時選擇工程物理,也是為自己多留一條路——既可以轉向工程方向、又可以轉向物理方向;直至申請哈佛大學博士,她確認了自己的專業路徑:理論粒子物理。然而在將近10年的學習生涯中,她的心緒反復糾結,不斷叩問自己這個問題:我為什么選擇物理?
(呂千舒講述心聲)
呂千舒坦誠而斬釘截鐵地說,做科研,是幸福度比較低的工作。原因在于:其一,工作的99%時間面對的是沒有解決的問題,并要絞盡腦汁地去解決;從本質上說,這沒法讓人有愉悅感,也沒法讓人時不時產生成就感。其二,工資不算高,工作也不穩定。讀完博士,當教授之前要拿2-3個博士后,即4-9年不穩定的短期合同。當上教授后,先從助教授開始,到副教授,才算有了終身的職業,此時將年近40。其三,常常沒法自主選擇大學,很多情況下會去到一個并不理想的城市,或者一個不熟悉的國家。
多大讀本科時,一名伯克利大學畢業的數學博士后是呂千舒的數學老師,他正好處于上述狀態的中心:夫妻分居,受事業與生活的夾擊,焦慮度非常高,一日與呂千舒如朋友般閑聊,幾近崩潰狀態。然而說著說著,他自言自語道,如果現在能回到大學剛畢業的時候(即去伯克利念數學博士之前),會作出什么選擇?還是會選純數學,做純數博士。
那天晚上,呂千舒回到自己臥室,在空空如也的房間內,在燈光下凝視窗外一片漆黑,心中那個真實的自我再度跳出來,一字一頓地說:這也就是我想做物理的理由——沒有理由。
她也曾試圖為自己找過理由,比如:物理比較有挑戰、有意思?然而數學、工程、醫學也很有意思呀?那么,物理可以為人類做出貢獻?那研究癌癥治療、探索新能源對人類的幫助不是更直接?……眼下在哈佛念博士的她,被天才包圍著,壓力很大,每個人都很拼命,大家念得都極辛苦,每分每秒都覺得不想干了……但是,很少有人真正不干了。大家的理解是共通的:我們這些人做物理,就是因為想做。如果沒有外力阻撓,我們不會停止做物理。
(在世外物理實驗室)
感恩父母
呂千舒感恩父母,首先在于他們從未否定過自己想做物理的念頭。他們很早跟女兒討論過做科研的難度,但目的不是阻撓,而是讓女兒在充分認知的基礎上作出選擇。因而,呂千舒長達十年的自我心靈對話,沒有受到干擾或被打斷。呂千舒動情地說:“我父母對我最大的影響是不影響。如果有來自父母的壓力的話,很可能我現在選的是完全不一樣的人生。”
(讀世外MYP時的呂千舒與父母在北京)
其次,她深深感謝父母從沒有讓她感到過做物理還存在性別歧視的問題,直到去西方國家讀書,才對這個社會問題有所耳聞目睹。例如,不久前歐洲核子研究中心(CERN)的一次會議上,一個理論粒子物理學家謊稱做學術報告,卻在20分鐘內做了一番“女性為何注定不能給物理界做出很大貢獻”的演講,引起軒然大波。但從他的Facebook上看,有些人是贊同這種觀點的,只是覺得說出來太危險,而這位老兄自認為充當了“站出來說”的英雄。令人欣慰的是,理論物理界立即就有科學家們起草了聲明,逐條反駁他的論點。其中呂千舒的導師就是參與起草者。回到原話題,呂千舒回想,為何之前從未意識到物理界性別歧視問題?并不是它在原先的環境中不存在,肯定也有好心人向父母提過,一個女孩子去做物理是否合適?但父母親為女兒擋掉了所有來自外界的偏見。
(父親總是默默支持)
(母親溫暖牽手)
感激世外
對世外,呂千舒充滿感激。呂千舒是一個喜歡糾結的人。她出生在日本,日本的小學讀到一半來到中國的小學,這里的落差還沒有修補好,就升到了世外的MYP。因此初中時候的她常常黏在班主任王燁老師身邊討關心,還問一些諸如為什么要讀書,為什么要這么讀書一類的話。王老師盡管很忙,但從來都是放任她黏糊,直到她的糾結告一個段落。到了高中,她還是一個動不動就跑老師辦公室、還會哭鼻子的女孩,放學了跟語文老師在操場上一圈一圈地散步,一直不斷地問:做物理嗎?還是不做?……呂千舒感慨,從來沒有一個世外老師說:“你有胡思亂想的時間,干嘛不去搞學術活動?”在那段需要自我心靈安靜對話的時間,她全方位沒有受到干擾。班主任張韜老師以及所有任課老師的大氣、人性化給了她放任糾結的自由空間。而這對于呂千舒至為寶貴。世外老師唯一的不解是:你為何只報了一個多倫多大學,而不去報考麻省理工?
(呂千舒與初中班主任王燁老師)
雖然好像注定是理工女,呂千舒卻特別提到了IB文學對她的影響。盡管自知才能不在文學,每寫一篇文章都要死要活的,但語文老師非常好,因此她愿意為自己的弱項而冥思苦想,比花在數理化上面的時間加起來還要翻倍。現在回想,若不是IB,她這輩子絕不會再有機會去學習文學。史記,莎士比亞,聊齋志異,堂吉訶德……各種形象糅合進自我的人格中,成就了現在一個立體而有寬度的呂千舒。她說:“能在初高中給自己立起另外一個緯度是一件非常寶貴的事情。現在真是沒有時間看文學了。”
(呂千舒與世外老師們)
多倫多大學的收獲
多倫多大學的工程科學專業十分著名。一二年級需要學習幾乎所有科學領域的課程,比如量子物理、熱力學、電磁場、工程入門、建筑力學設計、細胞生物學、數字電路、半導體、CE編程等,為大三選擇8個專業中的一個打下基礎。因此大一大二每學期6門課,每周30多個小時的課堂學習時間,排得滿滿當當。每天就是上課、做作業、做實驗、寫文章,考試也是一檔緊接一檔。然而,扎實的基本功就是這么練就的。
表面上看,有些課程對未來專業領域并無實際用處。但工程科學廣泛的課程設計的優勢在于,給學生一個環境,使其在學習不同領域知識的同時,真正學會了所有領域處理問題的方法。因為做科學最終的目的是解決問題。多大的課程教會了呂千舒跨領域處理問題的系統性方式。因此,當她到了哈佛念博士,盡管物理知識本身沒有一直學物理專業上來的同學那么豐富,但卻具備自己獨到的思維體系和處理問題方法論。這樣的科學基礎彌足珍貴,不是任何短時間的突擊可以得到的。
(2014年在多倫多大學與父母合影)
哈佛博士生活
在哈佛讀博與本科時最大的區別是,視野開闊許多,身邊是更多的專家,可以看到所有的論文,有更廣闊的平臺。博士生被要求去讀懂最前沿論文。此外,本科期間,教授是教師,并不視作為同事;但當了博士之后,導師也是一起工作的同事,自己要慢慢成長為可以共事的人,再也不能總把自己置身于學生的地位,不然會拖后腿。
但稍稍超乎呂千舒預想的是,在大量的學術信息撲面而來之時,不僅周邊同學是抽尖的,而且還常常受到專家和大師思想的沖擊,如果靠“比較”來獲取信心的話,信心會被打得七零八落。之前無論在高中還是大學,成績異常優異的呂千舒,就已經慢慢學習不靠分數、排名來支撐自我價值;但在世界頂級平臺,自我的站位還是搖晃了幾下。好在呂千舒馬上意識到了,即刻調整了自我的不平衡感,消化了自我的不安情緒。呂千舒說,進了哈佛,自己最大的進步是人格成長——把“我做物理沒有理由”的心態上面附加的體制上的評價、評獎、成名之類的多余的東西拔下來一點,做更真實的思考和選擇。
論及理論物理領域女性的比例,呂千舒這個年級博士班,哈佛收女生破了記錄,達到了30%多的比例。歷年來,這個比例也是從0慢慢遞升的,但到了30%多之后,很難再升上去了。這也許是比較復雜的社會問題,但她自己從哈佛的體驗上來說,性別上的問題正在逐步向好的方向發展,雖然殘余的問題還是會長時間存在。
(再一次坐在世外的教室里)
與大師的距離
呂千舒定義的大師,不是把某個體系稍微延伸了一點。而是:他/她的觀點、計算、推導的結果,是完全改變科學家群體原來對某學科或某個本質問題的看法。他/她完全是開拓新角度、開創新領域的。
說到與粒子物理學大師的距離,呂千舒認為:知識容量固然是存在距離,最大的距離還在于思維的深度。如果后者不持續攀升,就算前者不斷增長,到90歲也趕不上。這是絕對的差距。一些大師,對所有懸而未決的問題銘記于心,切口在哪里也都很清楚。跟這些大師聊天,會產生靈感和想法。
呂千舒認為自己剛剛起步,要從現在開始就不斷增長自己思維的高度。但究竟能進步多少?線性增長?指數型增長?或一直蓄積能量到一定時候突然增長一下?都有可能。總之,她要朝著這個目標不斷邁進。
(2013年獲得世外IBDP榮譽畢業生稱號時在臺上發言)
編輯的話
走出世外校園6年,眼前的呂千舒,依然保留著當年中學時代的純凈可愛、與老師親密無間,然而卻令人肅然起敬。研究粒子物理,研究宇宙的本質,她選擇了一條最陡峭的職業路徑。以她的天賦資質、智商情商、以及日語中文英語三門語言的優勢,無論選擇另外哪一些職業道路,都可以為她帶來豐厚的報酬、世俗的榮耀。然而,經過長期的反復思考,她聽從自己內心的聲音,選擇了做理論粒子物理學家的道路,這不僅意味著走上了每一天都燒腦的研究之途,還意味著對諸多世俗享受的主動放棄。這種近乎“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宗教般的道德情感,這種勇猛精進的大無畏精神,來自于她堅定的信仰。于是我們特別能夠理解,年輕的呂千舒為了確定是否選擇理論物理,內心的兩個自我,進行了幾近十年的對話。如今,她已然堅定了自己的目標,并且勇敢地朝著夢想一步一個腳印邁進。
理論粒子物理的前景在哪里?目前尚不清晰。然而,人類社會每向前進一大步,都是得益于基礎物理研究的重大突破帶來的成果。沒有電磁場麥克斯韋方程,就沒有無線電通訊;沒有廣義相對論,就沒有GPS定位系統;沒有量子物理的成果,便沒有計算機科學的迅猛發展。可以說,我們每一個人都受惠于這樣的基礎物理的研究成果。
期待呂千舒以及與她共事的物理學家們,能夠在科學的道路上開創新的輝煌!
也謹以此文,向呂千舒的父母致以崇高的敬意!
(呂千舒在世外)
講述|2013屆IB校友 呂千舒
圖片|呂千舒、吳新賢
采訪|DP11(2)班賀雪懷、劉牧昕
美編|周雅倩
責編|吳新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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