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英國人提起伊頓公學,你得到的反應也許會相當兩極化,甚至嚴重失衡:作為全英國天天被“懟”的名校,這里卻培養(yǎng)出了主導著英國半壁江山的人才。
主持過大型選秀節(jié)目X Factor的著名播音員Dermot O'Leary這樣形容伊頓學子:
“在英國,我們信任伊頓人 —— 就算我們當中不少人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嘛,我們就是信任那里出來的人能統(tǒng)治國家。”
就如O'Leary所言,伊頓在善于挑刺的英媒眼里,除了有眾多赫赫有名的校友和神氣的校服,其他文章不是“檄文”就是“丑聞”。特別是諸如《獨立報》和《衛(wèi)報》這樣的“工黨專刊”,試著搜一下Eton College,排在前幾名的結(jié)果是:
伊頓教師卷入泄題丑聞,引咎辭職。

雇主在發(fā)Offer的時候,應該優(yōu)先照顧(有媒體直接說“選擇性歧視公學畢業(yè)生”)差學校畢業(yè)生。

爭議多多的伊頓和其他頂尖公學,一度被政治家和學者認為是加大階級鴻溝的精英制造機。看過BBC紀錄片《56UP》的朋友,對此感觸一定很深。
導演邁克爾·艾普特從1964年開始記錄一群來自不同階級的七歲的小孩,每隔七年訪問一次,一直到2013年他們56歲時結(jié)束拍攝。結(jié)果讓人唏噓不已:看似人人都有往上爬的機會,但是當在停滯的時代,資源分配沒有重新調(diào)整,加上貨幣政策引發(fā)貧富差距擴大,階級問題就浮上臺面。
今天,我們暫時不聊階級差距和命運軌跡,就來看看這些讓大家羨慕嫉妒恨的伊頓人,是如何被鍛造出來的。
首先大家需要了解的是...伊頓一開始的時候,和咱們的高考工廠不相上下。老國王亨利開這所學校,是打算挑70名有潛力的窮娃子,補課一年然后去念劍橋。
而關于伊頓日常最早的記錄,可以追溯到16世紀。
早晨5點,教師起床,開始禱告。
早晨6點,學生開始上課。
興趣班什么的不存在,學校只“補”拉丁語。這是教會,法庭和商界的通用語言,精通了就有成為人上人的希望。
在校一整天,學生們除了上課要學拉丁語,公共場合也要說拉丁語,練得越自然越好。為了保證沒人“偷懶”,食堂里和操場上都有紀檢委員盯著。
在1519年學校的一份文書里,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足球是比較流行的課外活動項目。學生們將其描述成“一只鼓風的球”。
除了盯“語言”,紀檢委員還要查儀表,確保每個學生都衣冠堂堂,確保沒人翹課。
晚上8點,最后一堂課結(jié)束,學生唱完禱告就去睡覺。
周五是禁食日,平常一天提供兩餐。
就這樣,早期的伊頓人日復一日地重復著紀律和自律,最后成長為威靈頓公爵口中“能代表英國大敗法國”的人。
后來,“毛坦廠”伊頓的教學質(zhì)量越來越好,成功地吸引到了有錢人的注意...漸漸地就變成了我們現(xiàn)在看到的樣子。
所以,我們能從歷史當中學到什么呢?打破階級次元壁的方法,就是找準一塊敲門磚,然后用盡全力將其砸碎。伊頓成功地找到了“兩塊”:語言和自律。
第一堂課:說服別人
伊頓人有一種特殊的自信——你和他們交談幾句,就有可能“莫名其妙”地被對方的魅力折服。這種自信,也許用奧威爾來舉例再合適不過:跑去貧民窟體驗生活的少年奧威爾,才和警察聊了一會兒,身份就暴露了。
《旁觀者》報(The Spectator)的專欄作家Ivo Delingpole畢業(yè)于伊頓。他的父親常常說,他有一種“習得的與眾不同”。
這也就是說,無論是個人魅力也好,還是行為和思考的方式,可以說是學校教育的結(jié)果。伊頓能把這些無法通過測驗分級的軟實力貫徹地如此透徹,與其說是方法巧,不如說是這里的生態(tài)鼓勵著孩子們“自我訓練”。
一個16歲的伊頓男孩說:“在這里學的第一件事,就是說服別人。”
無論在哪個領域,要成就大事,單槍匹馬是很難勝出的。如何說服優(yōu)秀的人幫助你,如何說服反對的人支持你,如何調(diào)動漠不關心的人參與你的計劃...成敗關鍵就是你說服別人的能力。
和其他同年齡的孩子們相比,來到伊頓念書的孩子,可以說是被環(huán)境“逼”著長大。舍監(jiān),同學和老師都是頂尖知識分子,這就決定了孩子們?nèi)粘=涣鞯乃疁省?/span>
如果在普通學校,孩子們進入教室的閑聊,大多是八卦:哪個歌手進入了選秀的前幾名,誰和誰去參加了派對,誰和誰又在一起了或者分手了。這些聊天大多不帶目的,也是青春期孩子們的交往模式。
但是在伊頓這樣“人人都懷揣著目的”的地方,坐在食堂里的第一場聊天,智慧性和聚焦性也許就遠遠大于其他學校的同齡孩子。男孩們會討論八卦,但是他們心里已經(jīng)有了目標和想做的事情。
在和同輩或是晚輩交流的過程中,由于大家的知識儲備比較旗鼓相當,更容易擦除智慧的火花。如何說服別人,有效溝通,伊頓孩子們從青少年時期就開始練習了。
再來,伊頓的孩子其實比較“皮”,有些甚至無理還要辯三分。作業(yè)被給差評,甚至不想做某個作業(yè),學生們都會去找老師理論。
其他的“說服訓練”,還包括如何說服別人到你家玩,甚至如何讓別人放棄手頭的事來加入你的計劃,等等。
這種理論的技能,對政治家或者商業(yè)領袖尤為重要。(當然,公學的學生們也因為不接地氣,不愿意做基層活兒而被雇主批評過~)
誠然,來到伊頓的大部分孩子都非富即貴。不過,有遠見的精英爹媽把他們送到這里,可不是想讓他們和同僚花天酒地。
這一課同樣不在教案里,而在氛圍里:Ivo說,學生們進來第一天就知道,不要逢人說自己是伊頓人,很多人會不爽的。
另一件學生們都知道的事實,也是最終鞭策他們的因素是:能來到這里的,多少都拼了爹。外頭很多資質(zhì)比他們好的孩子,更有資格來到這里。
而且,學校如雷貫耳的名人實在太多了。學生們在這種環(huán)境下會明白:人外有人。你可能在你的上一所學校,或者在你的國家是個牛娃,但是來到這里就一切從零開始。
這也就是說,進來的孩子都會有一種“自覺”:要證明自己配得上這里。
2006屆畢業(yè)生Alexander說:
“在過去,你要是家室顯赫,那就算你腦子不行也能進伊頓,但是現(xiàn)在不同了——雖然偶爾也會有那種愛吹噓‘我是xx家xx代傳人’的。”
這樣,即使學校不下硬性規(guī)定,孩子們也會自我約束,通過自己的努力找到成功的方法。Ivo說,為什么伊頓人成功比例大,并不是因為他們有多會考試,而是他們在上大學之前,就經(jīng)歷了生活的殘酷訓練。
當然, 說伊頓是個斯巴達訓練營也不妥當。舍監(jiān)會在你走偏或者失意的時候及時支持提醒,幫你回到正軌。簡單地說,伊頓是個競爭激烈的游樂場,場邊守滿了類似“麥田里的守望者”那樣的角色:有孩子將要跌出去,他們就把他揪回來。
在這種環(huán)境的影響下,伊頓的孩子們會習得一種“恰到好處”的自信。他們不狂傲,不虛偽,也不謙卑(當然,這種態(tài)度是習得的);他們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想做什么——等到18歲,別人還等著去大學尋找方向,他們已經(jīng)平衡好了野心和自知之明。
“他們做事目的性強,而且毫不在意別人的看法。他們?nèi)サ牡胤剑f的話,做的事,全在為腦子里的目標服務。”
從這個角度講,伊頓并不適合所有人。2004屆畢業(yè)生Jim在接受Cut雜志專訪時說:
“要在伊頓取得成功,你得知道你擅長什么,喜歡什么。這套制度可以幫一個人走上頂峰,也能吞噬一個人。學校會給你一套規(guī)矩,但是你要找到自己的方法,成為規(guī)則的主人。”
技術(shù)上來講,只要方法正確,一所糟糕的學校可提升的空間很大。《衛(wèi)報》專欄作家Amanda Wray曾花了兩年時間對頂尖私校進行研究,并從中發(fā)現(xiàn)了一系列公立學校可以借鑒的地方。
受到London School Excellence Fund的資助,Amanda主要對伊頓公學和圣保羅學校進行調(diào)研。在這之前,她從沒去過私校。她任教的學校是Christ the King Sixth Form College,在Ofsted上的評級是“良好”(good)。
隨著研究的展開,她獲得了不少洞見。在圣保羅學校和師生們交談時,她發(fā)現(xiàn)“學生們讓我大受啟發(fā)”。Amanda表示,希望把這樣的氛圍帶回自己的學校。
同時,她發(fā)現(xiàn),要讓學生優(yōu)秀,除了保證過硬的師資,還要適度超綱,比如給GCSE學生們教授A-Level知識。
不過,最重要的發(fā)現(xiàn)之一,是幫助學生塑造獨立學習和課外自學的習慣。Amanda說,她常常告訴自己的學生,下了課要花4-5個小時溫故知新,但是學生并不知道該做什么,所以她決定把這個概念轉(zhuǎn)化成具體的任務。
Katy Murr在曼城一所公立學校讀A-level的時候,曾到伊頓夏校學過英國文學。作為北部人的她,在申請之前對伊頓有不少負面看法,比如作為男校,伊頓會不會性別歧視,又會不會看不起來自北方工業(yè)城市的平民同學.
填寫申請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表格上的稱謂是miss和mr。具有強烈女權(quán)意識的她,刻意把miss給改成了ms,因為ms同時指代未婚(miss)和已婚(mrs)女性。
然后她就被伊頓夏校錄取了。短短10天,她對伊頓授課的評價是:“仿佛知道怎么做牛劍申請了。”
Katy說,課程的有趣和深度讓她大開眼界。老師為了讓學生們對彌爾頓的《失樂園》有更深的理解,甚至帶著學生們?nèi)チ藦洜栴D當年創(chuàng)作的小農(nóng)舍。
和自己的公立學校對比,Katy認為并不是師資的問題。她說,在公立學校,授課內(nèi)容幾乎都被大綱和死板的教案限制了,很無聊也吃不飽。
在面試環(huán)節(jié),Katy認為,面試官的問題具有宏大的格局。他們并沒有討論大綱上的內(nèi)容,而是討論諸如“文學的價值是什么”這樣的開放問題。面試過后,Katy說,就算自己是個重度文青,兩個面試官也讓她承認,除了文學,世界還需要向工程那樣注重實干的領域。
正如畢業(yè)生所言:伊頓和九大公學,并不適合所有人。進來之前,一定要對自己有個清楚的認識。成就一番大事也好,享受平凡的小確幸也好,是個人選擇,并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對眾多被擇校搞到焦頭爛額的家長們來說,幫助孩子提前明白他們是什么樣的人,是做出正確選擇最好的方法。最終,他們的人生依舊需要自己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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