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滿15歲的Kelly開玩笑說，她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自己這么popular（受歡迎）”。
原本在英國私校讀10年級的她，疫情爆發后輾轉回國，為了安全決定先留在國內一所國際高中讀書。
沒想到一向有點疏離的英國老師，得知消息時卻連夜打來國際長途，分析了種種利弊，承諾學校的支持，勸說她返校上學。
“今年腰部學校生源降了20%以上，頭部學校也面臨著優秀生源轉回體制內的困難。海外學校就更不用說了，除了頂尖高中外，其他學校都得硬著頭皮線下開學，以免倒閉。”國際教育領域的投資人朋友這樣告訴我。
疫情為留學按下的暫停鍵
會不會是停止鍵呢？
為找到答案，我向800多位家長和30多所國內學校發出調查問卷，走進招生辦，試圖找到在持續十年出國留學黃金時代落幕后的方向。
注：采訪學校遍布全國，有IB名校，如平和、鼎石、交大附中IB、七德、匯佳等，也有A Level學校深國交、領科、光華劍橋、新英才和科橋等，還有美國方向的頂尖公立國際部、WLSA和萬科梅沙、諾科等，以及創新學校薈同、探月、赫德和德閎等。
01 、“蝴蝶效應”下腰部學校招生驟降20%+危機下，最大特點就是家庭的選擇更“保守”。
如下圖數據所示，大部分家庭考慮推遲留學時間。39.5%的家庭考慮從高中延遲到本科出國，28.4%從本科推遲為研究生。
這兩大轉變，將原本欣欣向榮的國際高中和海外高中發展態勢幾近攔腰斬斷，可能引發幾年后留學人數減少的“蝴蝶效應”。
根據觀察和數據，我發現疫情下的家長一共可以被歸為三大類：
- 堅持派，頭部效應明顯。如性價比特別高的一線頂尖公立學校國際部和升學成績穩定的老牌雙語學校，招生不減反增。
- 推遲派，“回流”至有退路的雙軌制高中；低齡留學生回到國內國際高中，也有些轉向開設英國課程的學校。
- 放棄派，直接回到體制內。調查發現，幾乎每所學校都有拿到錄取的學生轉回體制內學校，超過10人以上接近35%。
根據升學情況和品牌（學費、性價比、安全性等），我將國際高中招生情況分入了四大象限。
第一象限頭部學校均完成“滿額招生計劃”，完成“滿額計劃”。還吸納了不少原本打算去海外讀高中的頂尖生源。最頂尖國際部之一的老師告訴我，今年學校招生沒有影響。頭牌開設英國課程A Level的教育機構更是火爆。
原本構成巨大生源庫的二三線城市家庭出國意愿降低，導致第二象限的和第三象限報考人數的減少，達到20%-40%。
而這些，也同時在擠壓著一些其他學校的生存空間，新開學校第一年能招到20人就屬不易，不少新開學校都推遲了開學時間。
一些三梯隊的學校，更是有可能走向倒閉。如美國一些不知名的走讀高中，往年靠校代輸送生源，今年處境相當困難。
02、34.9%的學校10人+錄取后轉回體制內疫情下，招生不降反增的頭部學校們也有煩惱。今年老師們收到了很多這樣的問詢，但實在給不出確定的答案：
“中美關系的不確定性，擔心會對孩子在美的求學帶來社交上的歧視，甚至敵視，也會對選專業上造成影響，影響實習和就業……所以猶豫要不要讀國際高中，一去就沒有回頭路了。現在這種情況，孤注一擲出國是危險的。”
“疫情對海外留學的風險增加，導致家長對是否還送孩子出國產生動搖。我們現在初三，如果疫情在全球范圍內1~2年仍不可控，三年后孩子還出國嗎？是不是上普高還能兩者兼顧？”
猶豫中，越來越多家長選擇“后退”——退回有可能兩條腿走路的雙軌制或體制內。
針對學校的調查數據顯示，幾乎每所學校都有學生轉回到體制內，5人及以上的超過一半，超過10人以上的更是達到了34.5%。這波人中不乏學校最想招收的牛娃們，他們轉回體制內的概率更大，因為“有能力退回到高考路上去”，影響了不少學校的生源質量。據悉，北京一所學校幾近一個班的學生轉回雙軌制學校。上海某頂尖國際高中已經有20多位學生拿到offer后，決定轉回體制內名校就讀，比往年回流率的高出了一倍。
今年初中畢業的小樂就是國際高中逆行者中的一員。今年各個國家的意識形態之爭，讓小樂爸爸開始擔心起留學歸國的負面影響。他尋思著，不如先轉回到雙軌制學校，兩條腿走路試試看，幾年后不出國了，也好有條退路。“疫情結束后，美金是否會依然攀升？后續就讀美本的成本是不是都會增長？未來國外會如何對待中國的留學生？我們就放棄體制外，想辦法讓孩子轉回體制內。”疫情安全、歧視，和留學價值貶值，都是家長們的擔憂，尤其是動搖了貢獻了大量生源的二線城市家長的信心。
就往年來說，不少一線城市的國際高中生源自二三線城市，比如北京某靠近河北的國際化學校80%的生源來自非北京生源，上海一些學生的外地學生生源能達到50%以上。但今年這一部分生源數量和質量都有所下降。上海一所外地學生占比50%的學校表示：“往年中考后可以收一波二三線城市的學生，一次說明會后交申請表的至少有一半以上，但是今年每次只有10%-20%。而且生源質量下降有些嚴重，夠得上重點學校分數線的孩子，不少選擇留在體制內了。”
03、 56.6%學校接收20人+英美低齡留學生填補了空缺生源，“拯救”了部分國際高中的，是大量海外回流的學生，但同時，這也讓一些海外高中陷入了危機中。
△2019年的美國門戶開放報告就已經顯示，Non-degree（低齡留學生為主）已經下降了5.4%。今年估計更慘。15歲的Mandy偶爾會想起去年此時，在美國東海岸紅磚墻高中里的躊躇滿志，恍如做了一場夢。光是準備去讀高中，家里已經花了幾十萬的顧問費和培訓費。沒想到春假后，學校強制關閉，她被迫前往朋友家”避難”，宅在家里大半個月沒出過門，國內的媽媽擔驚受怕，好不容易搶到了機票，全副武裝從韓國轉機，在天津隔離，歷經周折回到了北京。在上了大半年幾乎沒有成效的網課后，眼看著美國感染人數持續上升，全家商量后，決定先轉到一所國際高中就讀。
“我們今年接了好幾十個海外回流學生的申請了。”上海某頂尖民辦學校老師告訴我，“學生都很成熟，托福都100分起，撿到了不少好苗子。”一些學校還專門為海外回來的學生開了專場招生會，最忙的時候，還調劑了小學招生官來幫忙，海外回流的學生甚至讓一些學生提前完成了“高中滿額”的招生計劃。而且危機下，不少家長推遲了孩子的出國年齡，保留了一些原本在八、九年級流失去海外高中的生源。“孩子今年8年級，本來計劃今年過去讀美高，學校都聯系好了，目前擔心美國疫情2年內控制不住，明年9月美國形勢會變好嗎？先拖一年再說，等疫苗看看。”
跟回流學生聊過后，我發現了一些有趣的現象：👉很少見到TOP寄宿美國高中學生的身影。就讀于TOP10高中的Jason告訴我，身邊幾乎沒有認識的學生轉回國讀書，頂尖美高給的支持非常到位，寄宿學校大多位于城郊，管理也相當嚴格，并不擔心安全問題。學校通知10月開啟線下課，就在最近，Jason也飛往了迪拜，準備停留14天后啟程去美國上課。
👉跟美國比起來，英國回流學生更多一些。
也不乏頂尖公學的學生：“國內TOP ?A Level學校牛劍錄取率也相當高了，甚至趕超在英國的學校，不如留在國內讀書更安全。”某頂尖A Level名校今年特意為英國低齡留學生們開了好幾次專場考試，報名現場極其火爆。
👉海外學校“搶人大戰”如火如荼。
本文開篇的Kelly在聽了英國老師勸說后，決定留在英國讀書，而這可也并不是孤例。
就讀于走讀學校的Linda媽媽告訴我，今年肯定是不去美國了，畢竟住在走讀家庭擔心安全，加上學校并不封閉管理，非常擔心防疫的情況，原本打算留在國內讀書的，但學校聽說了后，迅速聯系了在國內的校代進行了托管項目。
“如果國際學生這一大收入來源斷了的話，估計學校都撐不住了。”她無奈道。
04 。未來，你還有信心出國嗎？在這次調查和采訪中，國際高中都相當擔憂明年的情況。
從事美國高中申請和培訓的朋友更是憂心忡忡——今年幾乎沒有簽約的新學生，培訓的生源也降了一大半。
好消息是，調查顯示，很多家庭仍然將出國列入了未來計劃里，四分之三的家庭決定繼續走在這條路上。
有看清情勢并不怕的家庭：“形勢一直在變化的，教育就是為了幫助孩子有能力面對這些變化。”
也有不得已的家庭：“已經讀了國際化學校了，沒有退路了，就希望美國不要太作妖。”
在策略上，更多國家成為目的國：“是否要調換規劃方向改去德國或歐洲小國家，但這會使得全盤準備工作重來，有點艱辛。”
學校也在做出相應改變，北京頂尖國際部老師告訴我，今年唯一的變化就是學生中未來考慮英國和英美雙申的大幅度增加。
最后，我問了所有學校一個問題，“你們覺得未來選擇國際化學校的人數會越來越少嗎？”
答案很模糊，如你我他一樣，大家都在時代的潮流中，搖擺不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