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畢業生經驗之談（上）

“我當然知道有錢人的孩子比一般家庭的孩子有更大機會進入頂尖的學校，但是那些有錢人可以通過社會關系讓學校教授或者知名人士替孩子寫一封推薦信，也可以通過給學校捐一個實驗室或者設立一個獎學金來和教授套近乎，實在太有錢的話，給學校捐一幢樓也可以。他們為什么要用作弊這么蠢的方法來愚弄大家我知道我們的教育系統有問題，但是他們這么做，就好像給我們這些努力學習才進入名牌大學的人臉上打了狠狠一個耳光。”

新華社華盛頓3月12日電，美國司法部偵破一起大規模高校入學舞弊案，共有50人被起訴，包括33名家長和9名高校體育教練等。

50萬美元可以讓兩名沒摸過船槳的女生憑借劃船“特長”成為南加大賽艇隊的一員。

95萬美元可以讓考試作弊且沒有突出特長的女生占用喬治城大學網球特長生的名額。

120萬美元可以讓一位不擅體育的女生以足球隊特長生身份進入耶魯大學。

根據斯坦福大學報紙《斯坦福日報》（The Stanford Daily）和《洛杉磯時報》的報道，步長制藥的董事長趙濤支付了高達650萬美元的金額，為女兒趙雨思偽造帆船運動的證書進入斯坦福大學。趙雨思目前已被學校開除。據紅星新聞報道，趙雨思母親發聲明稱趙家是在女兒被錄取后，在教育顧問建議下向斯坦福捐贈了650萬善款。《紐約時報》報道稱，另有一位被耶魯大學錄取的郭姓學生的中國家長支付了120萬美元。

美國的許多大學都非常重視競技體育，他們派出教練，球探去高中招收最成功最有建立的橄欖球運動員、籃球運動員、網球運動員等，在名目繁多的體育學術活動和聯賽中替學校增光添彩。而就像中國大學的體育和藝術類特長生一樣，大學對于運動員的學習成績并不怎么看重。

成為體育特長生類的舞弊并不僅僅是行賄大學招生負責人和大學運動隊教練那么簡單，以上文提到的網球特長生為例，他的檔案中包括虛假的高中聯賽網球男子單打和男子雙打的排名，莫須有的獲得重量級運動獎項的證書，知名媒體對他的報答（聲情并茂地講述了他參加網球學術活動的艱辛和他對網球的熱愛）。

3月13號那天，我正好在和薩姆共進午餐。他成立了一個網站，專門向千禧一代的年輕人推送有關創業、理財、提高個人競爭力、尋找人生目標的文章，我們正商量著一起寫幾篇。

新聞報道出現在薩姆手機的推送里，薩姆掃了兩眼之后，把手機遞給我。彼時，我們都以為這不過是一個玩笑——用來諷刺好萊塢的明星和洛杉磯的那群富豪們。但是一頓飯吃完，當我們打開電腦時，發現《紐約時報》《華爾街日報》等都開始重磅報道這一期大學錄取作弊案件。

“不會吧？”他抬起頭，疑惑地看著我，“我當然知道有錢人的孩子比一般家庭的孩子有更大機會進入頂尖的學校，但是那些有錢人可以通過社會關系讓學校教授或者知名人士替孩子寫一封推薦信，也可以通過給學校捐一個實驗室或者設立一個獎學金來和教授套近乎，實在太有錢的話，給學校捐一幢樓也可以。他們為什么要用作弊這么蠢的方法來愚弄大家。我知道我們的教育系統有問題，但是他們這么做，就好像給我們這些努力學習才進入名牌大學的人臉上打了狠狠一個耳光。”

薩姆大概是我認識的人中最有資格這么說的。他主修營養學和經濟學，短短兩年就從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畢業，又用了短短兩年獲得了哈佛大學的碩士學位。從本科開始，他就加入了不同的創業團隊，成立了飲料品牌，還成立了非盈利慈善組織。他除了經營網站之外，還有自己的YouTube頻道。他的GPA非常高，同時還參加了各項社會和體育活動，還賺了不少錢。

一周前，聽說我要采寫有關美國大學申請的文章，薩姆再次和我會面，特意和我分享了他沒有使用任何“旁門左道”，“堂堂正正”地申請進入名牌大學的經驗。

和中國大學通過高考成績這一明確又公開的標準篩選學生不同，美國大學，尤其是那些最頂尖的大學并沒有一個固定的標準。薩姆的高中同學A，GPA4.0，SAT滿分，是兩個學校運動隊的隊長，高中就在當地大學里修讀課程。用薩姆的原話說，A的簡歷近乎完美，他申請了耶魯，原本以為是十拿九穩，最后卻連候補名單（waiting list）都沒有進。而薩姆的高中同學B，從小就物理學術活動得獎，進了該專業本科生錄取率最低的加州理工，但是卻被競爭不那么激烈的華盛頓大學給拒絕了。

“當然了，名校在招收學生上面還有會有一些傾向性，比如校友的孩子更容易被錄取。大學為了宣傳自己學生的多樣性，招收進來的非裔美國人的SAT成績比亞裔美國人低不少。也有大學喜歡招收貧窮家庭的學生，如果是家庭三代以內都沒出過大學生的話，則會在招生是被優待。”薩姆滔滔不絕地講道，“但是，你知道，沒有官方聲明說不同種族的人錄取條件不同，也沒有人說校友的孩子會有格外有待，但是這些是大家都知道的不成文的規定。”

“如果是普通家庭，不算特別有錢也不算特別窮，不是第一代大學生也不是少數族裔的話，想要靠自己的能力申請進入名校，就不得不從高中入學開始就做好規劃。早早找到可以寫推薦信的人是最重要的。”學霸薩姆認真地向我傳授經驗。

薩姆解釋道，僅僅認識半年、一年的人，即使給你寫推薦信，因為對你的了解不足，也難以足夠打動大學招生官。因此，高中頭兩年就要積累好寫推薦信的人脈。有些老師很受歡迎，會有很多人找他們寫推薦信，他們也不會在每一封上面下功夫。但是有些人，雖然頭銜沒那么顯赫，但和你的關系很好，會愿意花很多時間講述你的故事。

薩姆的推薦信之一來自某義工組織的創始人露西。從初中開始，薩姆就開始在當地專門訓練導盲犬的機構做志愿者。他即使周六也早早起床，來到機構，替十幾只接受訓練的狗喂食，喂水，帶它們散步，清理它們的排泄物。有些狗在服務盲人的過程中突然受了傷，被送回到機構來，薩姆經常自掏腰包替這些狗買零食和玩具。雖然這只是當地一家并不出名的機構，但是露西好幾年來看著他長大，看著他幾年如一日地溫柔、善良、有耐心，寫出來的推薦信自然也是聲情并茂。

申請中另外一項重要文件便是個人申請。成績、獎項、特長在其他所提交的文件中都可以看到，所以不用贅述，而是應該講點突顯自己個性的內容。

“讓招生官意識到你熱愛學習，熱愛生活，意識到你除了分數和獎項之外，同時也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

當然，雖然大家想到美國的教育都自然而然地想到“素質教育”，但是想要靠自己的能力進入名校卻一點兒不比中國考生通過高考進入清華北大簡單。高一的第一個月，薩姆就加入了五個不同的俱樂部和兩個體育隊。他在學校的話劇匯演中出演男二號，在學校研究股票和期貨的金融俱樂部里擔任主席，為了攝影俱樂部的年度攝影展而熬夜，他每周都要進行高爾夫球和游泳的訓練，每個學習都要比賽，同時還要去市中心專業的話劇團學習臺詞念白和表演。他承認參加俱樂部、體育隊主要是為了得獎和擔任領導職位，以便在申請時顯示自己“能力全面”。他現在仍然堅持去健身房游泳，但是已經很多年沒有打高爾夫球。他的表演老師一直夸他有天賦，但是心直口快的他卻從心底里恨透了在舞臺上畫著濃妝，用虛假的表情念出文縐縐的臺詞。

在他看來，他寧可參加高考，而所謂的“素質教育”，不過是在“應試教育”的語數外數理化上再額外多加了幾門而已。

“而且還不知道自己在這些額外的科目上得了多少分，不知道自己參加的俱樂部能不能被認同，自己得的獎夠不夠分量。”

和自己進行大學申請相比，更“討巧”的做法是雇傭專門的咨詢公司替你策劃簡歷。他們告訴你應該和哪個名人套近乎；告訴你應該參加哪個名頭響亮但是容易得獎，申請哪個專業更容易被錄取（在大學里面轉專業總是比轉學更簡單）。咨詢公司往往和一些名人或者學者關系甚篤，他們會替申請人起草好推薦信之后讓那些名人與學者簽字并寄給學校，而那些推薦信中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詞都經過仔細推敲，并且結合這么多年的申請結果反復修改，務必保證能投大學招生官所好。

在香港的時候，我曾經在一家舞蹈學校學習拉丁舞。2013年，有一家專門替學生申請大學的咨詢公司找上門來，希望和我們學校合辦“世界拉丁舞俱樂部杯賽”。咨詢公司支付所有的費用，包括場地、評委、嘉賓、獎杯等費用，以及在利茲卡爾頓酒店舉行的非常正式的頒獎典禮。而我們學校只需要保證師資力量，擔任評委、舞蹈總監和音樂總監，確保比賽當天的流程規范，可以讓媒體拍出看起來非常專業的照片。而之所以找我所在的舞蹈學校合作，則是因為學校的創始人得過國際舞蹈比賽獎項，還是在英國女王面前表演過的英國人，由他來擔任比賽組委會的委員長，比賽的檔次一下子就高起來。

但事實上，比賽分為五個不同的舞種，每個舞種下面，都分為單人舞、雙人舞、群舞、少年組、青年組、成年組等不同的組別，目的是讓每個組別的參賽人數都在十個以下，而每個組別的參賽者都可以得到不同的獎項：金獎、銀獎、銅獎、最受觀眾喜愛獎、最佳舞蹈技術獎、最佳表現力獎等等。比賽當天，來參加的都是希望將比賽獎項作為進入名校“敲門磚”的莘莘學子，他們被父母、兄弟姐妹和親戚們簇擁著，一看就被全家族都寄予厚望。本該是重頭戲的舞蹈環節匆匆結束，有些人一看就是毫無練舞的功底，隨隨便便記了幾個步伐就上臺演出，連最基本的節拍都踩不準。而頒獎環節則異常冗長，每個人都捧著獎杯在演講臺上致辭，又穿著亮閃閃的舞衣和“世界拉丁舞俱樂部杯賽”的背景板合影。頒獎典禮由專門的攝像團隊進行全程錄像，同時還有一些記者到場采訪。

這些視頻、照片、報道成為了那些學生申請材料中濃墨重彩的一筆，哪怕這個冠有“世界”名頭的比賽毫無含金量可言。但是誰又能保證大學招生官員知道拉丁舞界最負盛名比賽不是“世界拉丁舞俱樂部杯賽”而是“黑池舞蹈節”呢？

也有很多成績優異的學生花費大價錢請咨詢公司進行包裝，因為在目前的招生系統中，再優秀的學生也無法保證被自己最喜歡的大學錄取。大學錄取的官員會考慮多種因素，而他們考慮的標準也不是公開透明的。這個時候，有經驗的咨詢公司通過各種途徑得到的消息對學生來說便分外重要。

“如果他們已經花了十幾年，和十幾萬美金，請家教、準備考試、學習樂器、進行社會服務、參加體育訓練，那又怎么會在最關鍵的時候在乎那幾千或者一萬美金呢？”南加州最有名也最貴的大學入學咨詢師克里斯多夫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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